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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 部分



    这人……简直叫人不敢置信啊……

    夷简低呼:“政!”

    远处的人,他的目光直视着井边的夷简,表情没有她那么诧异,但刚才看见她的一刹那也有些惊讶,听到她唤他的名字,他的嘴角漾起浅浅的笑意。

    近到眼前,夷简仍有点不可思议,急忙问道:“你怎么会在这?你不是应该在咸阳的吗?这会天才刚亮。”

    嬴政看她一眼,尔后同样将马牵到井边饮水,这是一匹棕色的蒙古战马,訾毛黑亮四肢粗壮结实,胸廓深长,它在井边用水,嬴政不忘拍拍它光滑的脊背,像是对它长途奔走的安慰,片刻之后,他方才回答:“去雍地找你!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找我?”夷简到他身边站定,“我跟尉潦说过,等回了咸阳就去河边找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……”嬴政笑起来,难得的一丝爽朗,透过声音在空旷的沙地里传播开去,“似乎,经常在有水的地方遇见你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有吗?”夷简疑惑的回忆,第一次看见他,那是很久以前了,漫天漫地的倾盆大雨,他就坐在驿站的角落里,第二次再见到他,是在骊山的温泉边,接着她在咸阳城的护城河边看对岸的白色琼花,轮到这一次……好像的确都如此……

    “那就是洛神娘娘安排的姻缘!”

    夷简不由自主的脱口喃喃自语,然而话一出口,她才惊觉自己究竟说了什么,突然觉得汗颜,夷简立即闭口。

    嬴政低头凝视着身边的人,有那么一段怪异的沉默,平静淡漠的心仿佛因她无意的一句而微微的颤动起来,两个人的身影,靠的很近,在风中,甚至叠影,纠缠……片刻,他忽然伸手,一指敲上她的脑门,道:“说的有道理!”

    举袖之间,一股若有若无的,只有他身上才会闻见的,异香……

    猛然想起,夷简连忙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那只透明的琉琳瓶,递到他的面前,说:“这种绿色的小种子,竟然跟你身上的味道一样,偶然间才发现的,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给我?”嬴政接过,垫在手心里,挑眉,“你就送我如此廉价的嫁妆?”

    嫁妆!

    这人……夷简的下巴忍不住抽搐!

    “别胡说了,这可是我花两个金币才买到的,说什么廉价!”夷简撇嘴,“不要就算了,我自己也好留着的。”说着,她伸手准备拿回,不想,他却一抽手,将那只装有绿色小种子的琉琳瓶塞进宽袖内的绸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正月十九的命(1)

    (一)

    看他收起种子,夷简转身走回井边,一只手牵起马的缰绳,另一只手随意的揉了揉它的后腹,此时天已经大亮,但太阳却仍旧没有出现,半空中的云层不知从什么时辰起突然越增越厚。

    “我要走了!”夷简抬眼看向远处,说道,“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雨了,秦国的天气真是多变,半夜里出来还看见北方紫微星的,清早的时候就被黑云遮住了。”

    夷简话毕,嬴政忽然勾起唇角,看向她,道:“紫微星被黑云遮住,这样的话可不许脱口而说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夷简疑惑。

    “紫微化气曰“尊”,属己土,为十四主曜南北斗中天之帝王星,紫微星的升落变化预示着帝王的命相,紫微无左右命宫一世的孤君,紫微星若被乌云遮盖,光泽暗淡,则帝王主宫蒙难。”

    “哦!”夷简耸肩,不可置否,“七国有七位帝王,天上却只有一个紫微星,谁能说它命宫谁的帝相?”

    “七国里只有王,没有帝!”嬴政摇头,双眼眯起,“帝,是强势鼎盛,是百姓匍匐,统令天下,四海归一,是八十宿围绕尊拜的……皇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能统令天下!”夷简嘀咕,自古以来,天下就是分开各国的,即使是周朝天子,也要分封各诸侯,不过,“韩非和他师傅也说过这种话。”

    “韩非是何人?”嬴政问。

    “是我们韩国的公子啊,上次留给你的竹简书册,就是他著的,他写了很多治国书,堆起来有半鞍车那么厚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韩人?”嬴政皱眉,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在赵国驿站,所以一直就以为她是赵国人。

    “我没跟你说过吗?”夷简亦皱眉,“我以为你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去赵国?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三年前?”夷简问他,看他点头,她才轻笑起来,继续道,“我大姐嫁到了赵国,嫁给武安君李牧哦,是正妻,他是北御匈奴的将军,就是他,上次大败了你们大秦,呵呵呵……”提起大姐夫李牧,夷简脸上自然流露出异常特别的崇敬。

    嬴政,却在她说出李牧名讳的一刹那,怔住。

    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,李牧,这是一个让他至今头痛的对手,他的用兵之道,远至匈奴,近至中原七国,无人不叹,肥下一战,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巨大的挫败,十五万精锐兵马全部被歼灭,这是大秦国的耻辱,是嬴政的耻辱。一个忠诚骁勇的将军,如果不能任由己用,那么,就唯有死。

    夷简,她却跟他有如此千丝万缕的关系……

    “常去赵国看你的大姐?”嬴政又问。

    “没有,邯郸城离新郑太远了,大姐嫁人后,就没再见过,姐夫长年不在府里,大姐到现在还没有身孕,还有三姐啊,她嫁给姬安,做了太子妃,以后也很难见面了,而且我现在住秦国,离她们都更远了。”夷简忍不住叹气。

    听到这里,嬴政的眉头几乎是一皱再皱。

    “你的命,倒很尊贵!”他评价。

    “呵呵呵……”夷简又笑起来,“我跟你说啊,我的生辰是正月十九,算命先生说我的命都不要算,反正就是一好到底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嬴政惊讶,看向她的双眼,微微折s出惊讶的轮泽。

    “算命先生说我的命啊,好的都不用算。”

    “生辰!”

    “正月十九啊!”

    一阵沉默,两个人四目对视,夷简不明所以,嬴政似有所想。

    ps: 这是刚才才写滴,先这么更吧,一天之内,写完一章,就更一章,写多少算多少,再跟支持的亲们说句:不好意思!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正月十九的命(2)

    (二)

    风起——

    凉风时而从远处的丘陵下刮过来,碾过,嬴政斜靠在马背旁,束起的黑发被高高的吹向前侧,一种说不出的味道,虽然尚未下雨,但是他的身影,在风里微微飘荡的长发,看起来却像是一场大雨之后的尘埃落定,不经意间,有发梢轻轻扫过夷简的脸颊,有些酥麻的感觉,她下意识抚开,抬眼凝视着眼前的人。

    沉默……

    许久之后,他看她的眼神,倏地一动,嘴角突然勾起,露出一个诱惑般的笑,开口:“夷简,你想要多少聘礼?你可以多要点,鞍车,丝绸,马牛,黄金……哦,如果你看中了护城河边的那座大宅,我也可以考虑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夷简纳闷,且汗颜,“跟正月十九有关吗?”

    “算命先生说的对,你的命,确实好,贵不可言……”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怪异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怎么说?”夷简斜眉。

    “旺夫!”他答,一本正经。

    “旺夫?”从他的口里听到这样的词,夷简的下巴忍不住又要抽搐,额头上也不禁布满怪异的黑线,“难道正月十九是什么特别的日子?”

    “正月十九,”嬴政敛去嘴角的笑意,表情恢复惯有的严肃,墨声说道,“是秦王的初度生辰,一般百姓若是同月同日,必须避讳改择他日。”

    “秦王,他也是正月十九出生?”夷简震惊,不敢置信,那个残忍的喜欢酷刑的秦王,竟然跟她同月同日生辰,“那我以后在秦国,就非要把日子改了?”

    “恐怕如此!”他点头。

    好吧,无谓,改就改吧,反正她又不会在秦国待一辈子,不过,“三千世界,果然奇妙无比。”夷简感慨,时间过的很快,看看天色,快到巳时,“走吧,你准备去什么地方,我要走了,我要赶回咸阳……”

    夷简说着,抓住缰绳,准备上马,谁知,她腿刚刚抬起,身体却忽然往后一倾,整个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拎住,一把给拽离马背,夷简微愠,立即扭头瞪视那双罪魁大手,道:“你干嘛忽然拉我,差点没摔着。”

    “果然薄情啊,你就打算这么走了?”嬴政低头,俯视着她的头顶,“我特意从咸阳过来找你,连续几日不宿不眠。”

    “几日?”夷简汗,不可置否,“从咸阳过来也就一天一夜,你现在才走了大半的路程。”离雍地还有两三个时辰地。

    “夷简,你说……”嬴政摇头,弯身上前,下巴几乎碰到夷简的脸颊,他突如其来靠近的俊脸,让夷简心里下意识别扭的往后挪,略有点不自在的问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我额头上,是不是有了皱纹?”他道,表情很凝重。

    “p!”夷简不禁白眼,“你能有什么……”皱纹两字还未说出口,夷简转向他的双眼突然眨了眨,错愕伸手指向他的额头中央,说,“真的,有皱纹了……”

    竖的印痕……

    “有皱纹,这样会比别人衰老的快。”夷简愣愣的补充,韩非的年纪都要比他大一些的,可是脸上一脸褶子痕迹都没有。

    “你说我老了!”嬴政皱眉。

    “不是!”

    “每天夜里,对着屋顶的横梁,我都是睁眼到天亮,或者干脆不寐。”这样的夜,偶尔还伴随着长时间的头痛欲裂……

    “失眠?”夷简想起二姐以前说过的话,“失眠是因为你心y不足,y虚内热,心神为热所扰,y虚津y不能内守,虚火旺,时间久了,人会精力耗瘁。”

    “你有办法?”

    夷简摇头:“夜不能睡,算不得病,要多消耗体力,不过凡事不能想太多,俗话说忧劳成疾。”像夷简她自己,她从来不会胡思多想,想多了,头脑就会纠结。

    这样的道理,何人不懂!

    嬴政淡笑。

    “对了,我想起来了,上次去雍地经过的时候,官道边有座驿馆,跟我去喝酒吧,醉了,自然就好眠到明天天大亮。”夷简眺望远处,继续向东方应该数十里,策马行驶大概一个多时辰而已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正月十九的命(3)

    (三)

    远在泾阳河畔,一副欣欣向荣的繁忙画面,晌午河道已开口,几万劳力排列在河边用浑身的力气,使劲的拽拖着手里的纤绳,所有人一边用力,一边不约而同的欢呼道:“嘿哟……呀……嘿呀……”

    水渠开凿纵然艰辛,然而整个大秦千万的百姓却在奴役一般的劳作中,卑微的满足着,只要渠道开通,他们相信,偌大秦国几万公顷汗枯土地将变碧绿沃野,闷燥的气候里,他们甚至一边卖力的掳汗,扯着干裂流血的手掌,一边雀跃的唱道:

    泾河水啊……九曲泾河湾啊……

    冲出龙口入泾渠呀……

    灌溉良田难计数啊……

    从此……渭水不孤单啦……

    泾河清啊……

    清到甜咧……养育我们大秦的娃和娘哎……

    郑国坐在搭着简易竹顶的半封闭的凉棚里,直接坐在地上,面前是他的工程进度草图,对于这张图纸,他是一改再改,生怕有稍许的出错,会构成开凿工程的阻滞,就在他全神贯注的专心致志时,一个细瘦的身影突然闪进,快速到郑国的面前,环顾一下四周,随后刻意压低了声音,唤了声:“司空大人!”

    郑国一惊,视线顿时从草图上抬起,这么称呼他的,当然只有韩王桓的人。

    细瘦的男人微一拱手:“大人,在下奉了王命,要接大人的媛女郑夷简回韩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郑国的脸色骤变。

    “这是大王的密谏!”说着,他从袖口的袋囊中抽出一小片薄薄的竹简,递到郑国的手里,繁忙脏屑混乱的泾阳河畔工地,照理无须太过担心被人发觉,况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替韩王接触送函给郑国大人。

    郑国坦荡,接过竹简,一排小字。

    秦王选后,迎请六国公主,机不可失,孤家无长女……

    放下竹简,郑国了然,如今的韩王,想方设法保住韩国岌岌可危的江山,秦王要在六国公主里选后,然而韩国公主,桓的女儿,年龄稍大的已经嫁人,身为人母,剩下的,最长不过七八岁。

    夷简……王家的念头,终于动到了他最后一个女儿的身上,怪只怪在郑公的女儿名扬新郑城,这一次,舍弃掉一心的忠主和爱国,郑国的脸上,也不禁出现了怒色,一个危如累卵的小国,一个无用懦弱的君主,从不思索真正的强国制敌,却总是千方百计的用女人,用求媚迎合的姿态,永远的讨好大国霸主……如今连他,也真的失望,愤怒了……

    沉下声音,郑国开口:“你走吧,大王的密谏,我自会亲自回复。”

    细瘦男人看他,并不敢反驳,盯视片刻,他点头,立即起身,转身准备迅速离开,但是,就在这时,就在他双腿刚迈出凉棚下的泥地,从凉棚的两边,忽然走出几位身着灰衣的侍卫,他们平时并不靠郑国太近,但是,却无时不在监视着他的举动。

    乍然看见这样的阵势,细瘦男人下意识扭身要往空隙里逃,却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下拿住,挣扎数下,认准了没有再逃亡的机会,让所有人震惊的,他竟倏地从胸口掏出几粒小丸,以迅即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了嘴里,牵制住他的侍卫愣住,连忙松手将他丢在地上,嘴里咒骂了句:“老子的!”

    痛苦的挣扎,剧烈的扭曲,持续了一段时间,最终,变成几滴暗血,以及纹丝不动的尸体,生命的死亡,其实可以很快。

    郑国依旧坐在地上,不动声色的注视着眼前的血腥一幕。

    韩王桓是得意忘了形,想不到有人会怀疑到郑国的身份,更想不到会随时有人监视着他,然而他早就预料到,这样一天,迟早会到来,“疲秦”的计谋,迟早会暴露,早一天晚一天,对他来说,都无谓,现在他唯一担心的,就是夷简。

    那位人高马大的侍卫捡起地上的竹简片,问:“这是什么意思?郑国,你替我们大秦的百姓修建水渠,我们敬重你,但是……你到底在密谋什么?想要刺杀我们大王吗?”他的眼神里,透露出一种失望。

    郑国摇头。

    “把他押出去,送回咸阳!”

    凉棚外,不知何时正慢慢的聚集起一群劳役的征夫,他们仍旧赤l着黝黑暗黄的上身,满眼疑惑的盯向匠人郑国,看着他被侍卫们禁绑了双手,被拖向了马车,看着马车被侍卫们驾着,沿着泾河渐渐向村外驰走。

    顿时,场面一片混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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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【ps】:唉,其实我也发觉,看书要一气呵成的,这样断断续续的,大家一定早就没了感觉,不然我建议大家啊,等以后再看吧……

    说实话,我写着些着,都觉得似乎是少了一种感觉,其实我真的真的真的,很慢,我一个朋友,她2个月写了50万字,我佩服的想去撞墙,而我,3个多月,3个多月啊,过去的3个多月,我只写10多万字……无语……

    正月十九的命(4)

    (四)

    到道边的行馆,这是一家二层高的青瓦木楼,四周泥土搭盖的围墙,上面还糊了一圈木栅栏,栅栏下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麻袋,草屑,好在屋内铺了席条,看起来很干净,将马丢给店家,夷简和嬴政一起上楼。

    屋内人不多,熙熙攘攘的几位,分散在楼下屋内各桌,楼上空荡,夷简在窗边位置坐下后,便对跑堂的店家叫道:“来两坛枣集的竹清酒!”枣集的竹清酒是大秦的名酒,据说孔圣人饮后都忍不住发出“惟酒无量不及乱”的赞叹。

    嬴政坐在对面,神色已经显得疲累,眯眼问她:“你喝的下一坛酒?”

    夷简点头,一拍胸脯,豪迈的说:“在外面,我是男人嘛,你也要当我是男人,不过这两坛,是替你准备的。”用酒灌一个男人,夷简还是第一次,记得在新郑的时候故意灌过三姐,看人酒后发狂的品性,其实很有意思。

    想到他有可能酒后的失态,夷简忽然轻笑起来。

    嬴政盯着她的笑脸,她微微弯起的双眼,水一般的明亮……记忆深处的淡青色薄袄忽然与眼前的年轻“公子”重叠,比起三年前,她的脸上眼里却多了一份属于中性男子该有的英气……

    “你傻呀,一直坐在雨里,你耳朵上有这种值钱的石头,你不能进入换食宿吗?”

    突然想起她最初说过的一句无心语,嬴政的嘴角,也不知不觉的向上勾起。

    楼梯口,一名二十七八左右的年轻少妇托着两小坛酒陶走过来,她满脸堆着招呼客人的笑容,到窗前的矮几旁蹲下,夷简问她:“你们这里有卧房吗?偏僻一些的。”

    少妇利落的把酒陶放在矮几上:“有,公子,你们是要住宿?”

    “恩!”夷简点头。

    “我这这就叫人去准备,喏,走廊向东第一间,算是最干净清爽。”说完,少妇热情的指了指走廊的方向。

    夷简再次点头:“给我们炒几个菜,不要太油腻。”

    “好,公子有什么吩咐,随时差遣,咱们这个行馆,平时人也不多,很清静,对了,这里的人都唤我巴寡妇清,酒你们先喝着,有事大声叫我的名就行。”她笑着给眼前的两个人各自斟满一杯酒?